水润茶香：父亲教诲与昆明泉水的故事

昆明夏日的午后，阳光透过竹叶的缝隙，在地上洒下斑驳的影子。我习惯性地泡上一杯茶，静静地观察着茶叶在水中舒展，水面上散发出淡淡的清香。半杯茶水还未喝完，便感觉整个人都变得舒爽起来。这时，我突然想起了父亲早年说过的一句话：“水参与了一片茶叶的一生，水哺育了茶，水圆满了茶。”这句话虽不文气，却深深地刻在了我的心中。

从我蹒跚学步时起，茶水便与我结下了不解之缘。父亲是那个时代会生活的人，除了打网球、喝咖啡，他还特别喜爱喝茶，对茶叶有着独到的研究。在我儿时，常看到他在庭院中摆弄他收集的茶叶，有普洱茶、沱茶、龙井以及福建、广东的各种名茶。

父亲泡茶时总是慎重其事，专用的水在风炉上煮沸，他会一罐罐地挑选茶叶。有时，他还会将茶叶放在牛皮纸上烘烤后再冲泡，或是放入陶罐里烘烤，待茶叶飘出诱人的香味后才冲入沸水。听到滋滋的响声，浓郁的茶香雾气便飘散在整个家中，仿佛那就是家的味道。

父亲常说：“茶叶再好也离不开好的水，如若没有好的水泡茶，那再好的茶叶也就都给糟蹋了。”他坚信，好茶叶是茶的魂魄，而泡茶的水就是茶的生命。没有好的水，再有名的好茶也就不再成其为好茶了。

儿时，家里的用水都是自来水。但父亲泡茶的水必须是在水缸里沉淀了一天以上的水。他常说，泡茶之水最好用山泉，其次是雨雪和江、湖、井水。昆明难得下雪，但每当雨季，母亲都会用瓦罐接雨水。有一只陶罐专门用来为父亲泡茶接雨水，而且不能用头两阵雨的雨水来泡茶，必须下过几场大雨之后的雨水。

父亲特别钟情于用泉水泡茶。每次路过有泉水的地方，他都会带些泉水回来。小时候，哥哥姐姐去旅行郊游时，母亲都会嘱咐他们为父亲带回一壶泡茶的泉水。我上初中时，每逢放假回家，都会为父亲带回一壶山泉水。

昆明第四中学，我的母校，位于玉案山下。学校分布着许多清澈甘甜的泉眼，游泳池的用水都是流动的山泉。父亲到学校看我时，我陪他观赏游览，品尝了校内的每一个泉口的水。父亲对荷花池泉口的水赞不绝口，称其为“天下第一泉”。每次放假回家，我都会为父亲带回一壶荷花池泉口的水。

光阴似水，茶如人生。父母亲已经离开我们多年，老家的欢声笑语早已消失。前些年，我回到母校昆明四中觅泉，期望能再喝上一口清澈甘洌的泉水，却发现所有原来的泉口都已经干涸。筇竹寺后的龙头口中已不再吐水，三碗水的泉口已经变成为了三滴水。海源寺村前后那些清泉水已经找不到踪影。

好茶好水竟然都成了稀缺。偶得好茶，拧开自来水管，那带着漂白粉味的水实在无法使茶叶再现它原生的最自然的香气。那些非常讲究泉水泡茶的人，现在要喝一杯好茶，须得开车走很远的路，到很远的妙高寺排队取水了。

水为茶之母，如今在巨大的城市里，好茶好水竟然都成了稀缺。